李洪玺专栏开在冬日里的连翘花 [复制链接]

三年了，我常常想要提笔写一写我的连翘花，但终究没有下笔。

四年前的早春，校工在校园东墙下的花圃边种了一排连翘。当年春天，它就开了花，稀稀拉拉的，样子也不讨人喜欢。春过夏来，它花落叶生，却也结了一些果子。

后来，绿化带里又种了西府海棠、碧桃、月季等，也种了女贞、冬青、竹子一类的耐寒植物，于是，不论哪个季节，我都会来这里散步、拍照。春天，赏胭脂般的海棠花，灼灼如焰的桃花；夏天，拍娇艳的月季、清翠欲滴的新竹；秋天，赏金*的银杏、火红的爬山虎；冬天下了雪，便来园前转一转，这时候经过精心修剪过的小叶女贞，就像一个个训练有素的侍女，整齐划一地举着许多翠盘，翠盘上覆着一层白雪，颇有点意思。我已经完全忽略了那些连翘花。

第二年深秋，园里的柿子如火红的灯笼挂在树上，石楠似滚落地上的一团团火球，爬山虎的叶子比去年愈发浓密、厚实了。参差的红叶在风中晃动，着实像一面熊熊燃烧的火墙。整个深秋，我都会来这里转一转，拍一拍，叹一叹。

一天，我又来到园前，无意间看到，女贞树下还有一朵月季在盛开，便想跨过连翘做成的隔离带去看看它。却发现连翘已经长得宽而密了，我来回走着，想要找一处稀疏一点的地方跨过去。忽然，我停下了脚步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我发现一个连翘花骨朵儿，它是春天才开花的啊。我又定睛看了看，没错儿，是花骨朵儿。它有点儿瘦小，却一点儿也不瘪，又极精神。挂在被修剪过的枝条上端，像一只玲珑的金铃铛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每天都来看它，期待着有一天它能开放。

又过了一周，它终于开了，在严霜下，在寒风中，在满园的萧瑟里。看着它，我的内心有些触动。一次作文课上，我带领学生来观察它，并让他们用象征手法写一篇命题作文——《开在冬日里的连翘花》。孩子们终日闷在教室里，把出来观察当作了放风，跑来跑去，嘻嘻哈哈，没有几个认真观察的。加上时间仓促，也没有提前让学生细致地了解连翘。可想而知，孩子们写得并不理想。那时的我，身体虎实，诸事顺遂，虽然也想要写一篇下水文，但终于因为没有深刻的领悟和真挚的情感，而没有提笔。

第三年秋天，我的腰椎坏了，腰椎间盘一节突出，两节膨出。行走坐卧，诸多不便，但由于工作的特殊性，仍支撑着上班，没有请一天假。但是，那个秋天，我再没有去过园前，冬天也由盼着下雪，变成了害怕下雪，生怕一不小心摔倒，加重了病情。之后接连发生了一些不顺心的事，心情自不比往日。我几乎已经忘记那朵连翘花了。

后来，身体渐渐康复，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，经历了一些事后，思想也转变了不少。

今年初冬，不知怎的，我又想起了那朵连翘花。于是，我又来到花圃前，别的什么都不看，直接去连翘花丛中，寻找花骨朵儿。我找到了，一个，两个，三个……我的心灵深受震动。

之后的日子里，我像两年前一样，每天都来看它们，却不完全像两年前一样盼着它们早日开放，只是来看看它们。有时候我会暗笑自己，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大男人，竟需要一朵朵小花儿的激励，但我仍是不间断地来。

立冬已经过了八九天了，天儿真的冷了，严霜一层一层地下，寒风一阵一阵地吹，但是，那些花骨朵儿仍精神饱满，而且在不断地膨大。小雪节气又过了一周，它们终于绽开了。

此时，喧哗的杨树，早已落尽了只会在风起时鼓掌的阔叶；婀娜的垂柳也僵住了那善舞的长枝；那红极一时的爬山虎也只剩下了满墙丑陋的枯藤，几片焦黑卷曲的叶子吊在蛛丝上，在寒风中晃动着。

12月1日夜里下了一场小雪。第二天早上，一到校园，我便迫不及待地去看那些小花儿。它们仍在！天儿很冷，雪虽不大，却压倒了园里的草们，石楠、女贞、冬青都黑着脸，连耐寒的竹子也被雪压低了头，在寒风中瑟缩着。只有它们，那金*的连翘花，在冷风中，在寒雪下骄傲地开着，却不像那朝天吹喇叭的牵牛，而像那有傲骨却无傲气的梅花，朵朵朝下，在翠绿透明的花柄和紫红色花萼的衬托下，金色的花瓣儿舒展地绽放着。

面对寒风，它们鼓苞时不试探，面对霜雪，它们绽放后也不躲藏。如果说不惧雪辱霜欺的梅花，是在透露春的消息，那么，这些开在冬日里的连翘花，却是在勇敢地向严冬宣战。它们不挤、不闹，无言地绽放在这寒冷的冬天里。看着它们，我也忘记了冬的寒冷，久久地徘徊在这些可敬的精灵面前。

当天，为了让学生趁着雪来观瞻这些小花，我和数学老师调了课，下了早自习，便和孩子们来到花前。由于这次刚讲了茅盾先生的《白杨礼赞》，又学了象征手法，并且还朗诵了艾青的《礁石》和高尔基的《海燕》，所以，孩子们观察得很认真、很仔细，表情也很严肃。他们时而蹲下去观察，时而站起来记一些东西；时而低着头来回走动，时而咬着笔伫立沉思。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，我欣慰地笑了。

我相信，孩子们已经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，那种子一定会在他们人生中的某一天生根、发芽、成长、壮大，让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和骨气面对人生的冬天。

年12月15日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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